第四十四章 弄玉楼
秦牧来了这个时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，他对于这个时空的军队组成，作战方式，多少有了一些了解。
尤其是茅焦一路上和他谈了不少。
但是他毕竟没有见识过这个时期真正的战争。
下车伊始，就吱哇乱叫，绝不是秦牧的性格。
而且秦牧下意识的对这个时空有一点排斥感。
智障少女神神秘秘的言语，让他觉得自己肯定经历过一番可怕的事情。那些事情让自己陷入了现在的境地。
现在他不能再让自己走上老路。秦牧只想找到和氏璧，然后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事。其余的事他都不想掺合。
之前他弄出来纸，瓷器，以及各种农具，马镫，客观上提升了生产力，改善了民生，可是主观上，秦牧只想让自己的生活好一些。
毕竟连卫生纸都没有的日子太难熬。
面对蒙毅的提问，看着蒙毅充满期待的眼神，秦牧不慌不忙的回答：“上卿，蓬莱国没有军队。我们的国家方圆不过一个小岛，没有敌人，何须军队呢？”——蒙毅官拜上卿。
秦牧的答案让蒙毅万万没想到。一个国家，竟然没有军队。
可是想想秦牧说的也有道理。一个小岛，和谁都不接壤，他有军队又去打谁呢？
秦牧久经历练，虽然现在记忆丢失了很多，可是历练出来的气质依然存在。
他是说谎不眨眼的，而且神情还特别诚恳。蒙毅没对他的话深信不疑。
可惜呀，这样好的东西，放在你们蓬莱人手里真是浪费。
“秦先生，不去说那些打打杀杀的事。”蒙毅挥了挥手，让舞姬乐师全部退下：“秦先生，我大秦比起蓬莱，在许多方面多有不如，比如纸，瓷器等等。”
秦牧点点头。要是你们什么都会，我来干嘛？
“陛下很欣赏秦先生在楚国弄出的一切。不过秦先生在楚国，却没有得到尊贵的礼遇，这让陛下很为先生不值。陛下今日命我来询问一下秦先生的意思，是否愿意做我大秦的官。”
“什么官？”秦牧有点好奇。这时候的嬴政，会给自己一个什么位置呢？
“秦先生，你做的纸，瓷器，曲辕犁等等，都是全天下没有的物件。这些难以归为已有的行业。陛下的意思是，新划出一块土地，专供先生使用。秦先生，目前地已经有了，陛下已经派人在建设各式作坊。可是没有先生主持，还是困难重重。”
秦牧顿时觉得有点滑稽。
千年以前，千年以后，其实人还是人，人类社会还是人类社会。这不就是“高新产业园区”的概念吗。
这个名词突然就跳进了他的脑袋中。
这事不能按秦王的意思做。这样自己不就成了给嬴政打工的了吗。
从秦国和楚国对待秦牧的方式不同，也可以看出两个国家的一些区别。
秦国重官职。或者说重权力。秦王，包括蒙毅，都认为给秦牧一个大官，比什么都强。这才是身份地位。
而楚国更重财货。昭家和秦牧一直谈的都是利益怎么分配，至于官职，这个他们根本没和秦牧谈。有钱了，你还想那么多干嘛。
他们都不知道，秦牧不需要做官，甚至他也不需要钱，他只要和氏璧。
“上卿，我离开蓬莱，是向往大陆的文化。我最喜欢的不是当官，也不是发财，我只爱玉。”
说到这里，秦牧不准备绕弯子了。如果秦王搜集一堆各样玉石给自己，那还浪费时间。
秦牧摆手止住正要说话的蒙毅：“上卿，我来大陆已经一段时间，也见识了不少玉石。这些都不入我眼。我听说和氏璧是天下至宝，我只求有缘能看上一眼，此生足矣。”
蒙毅听到这话，不由得面色一变。
这个蓬莱客，口气也太大了。
和氏璧是玉，但却不是一块普通的玉。
针对这块玉，发生过许多轰动天下的大事。
秦昭襄王24年、赵惠文王16年，赵惠文王时，赵国得到楚国的和氏璧。秦昭襄王听说这件事，派人送给赵王一封信，说愿意用十五座城给赵国，请求换取和氏璧 。
一块玉，价值十五城。就这样赵王还没换。最终蔺相如拿着和氏璧去秦国走了一圈，又把和氏璧给带回了赵国。这就是“完璧归赵。”
一个蓬莱客人，想要看和氏璧，那这个人到底有什么打算？
和氏璧绝对不是一块玉那么简单。
李嫣一直坐在秦牧身边默默不语。这种情况下，她保持沉默，就当没有自己这么一个人，才是最好的应对。
不过她一直仔细留意在座的各人。
李嫣知道秦牧不太懂得大陆上的各种礼节，她是想着随时为秦牧补漏。
看到蒙毅神态有变化，李嫣暗叫糟糕。
和氏璧非同寻常，这块玉已经不是一块玉，这是权力的象征。天下君王，都想要这块玉。
传说中得和氏璧者得天下。你一个蓬莱客商，难道也有争天下的心思？
这些话李嫣之前没对秦牧说起过。她当时根本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逃离楚国。
在楚国的话，有自己照应着，秦牧在寿春横着走都没问题。
现在到了咸阳，那就不能如此嚣张了。
李嫣立刻探身过来，为秦牧斟满了酒。
王后亲自斟酒，这让蒙毅和茅焦不由得彼此对视一眼。看来这个女人，对于秦牧，果然是肯付出一切。
茅焦觉得自己这事办的太对了。如果不把李嫣顺手抓来，没准秦牧还会跑回楚国。现在他就不用再惦记楚国了。
“秦牧，和氏璧也不过就是一块好点的玉而已，你来自蓬莱，蓬莱那么多宝贝，哪样不比和氏璧好呢？”说着话，李嫣装作不经意的抬起了胳膊。
这时候的衣服都宽大，她一抬胳膊，半截手臂就露了出来。
一块明晃晃的手表，出现在众人面前。
李嫣要尽量的淡化和氏璧这件事。秦牧不过是一个蓬莱的客商，在秦国没有半点实力。你这时候好死不死提起和氏璧，难道是嫌活的太长不耐烦了？
王后急中生智，她要让蒙毅和茅焦明白，秦牧有手表这样的宝贝，对和氏璧也就不过是好奇，而没有别的心思。
手表，蒙毅根本就没见识过。
茅焦到是从乌鹭那里看到过一两次。但是这东西，乌鹭肯定不能给他，让他送给秦王。
这是秦牧给她的，她不能弄丢了，那样交代不过去。
蒙毅听过手表的名字，可是他根本不知道手表是什么。这种东西，就好像给一个没见过电脑的古人描述互联网，说的人说不清楚，听得人也一头雾水。
可是把人带到网络面前，随便一演示，就都明白了。
手表也是如此。
蒙毅一见之下，就明白了手表的珍贵。
这东西甚至比纸还贵重。有手表了，就随时可以知道确切的时辰。
秦国如今正大踏步的向前发展，这时候的秦国，对于时间的要求很高。
陈胜吴广怎么起义的，还不是因为误了时辰。
一块手表，在蒙毅看来胜过玉石千万倍。玉石怎么说都是死物，除了用来显摆地位，毫无用处。
手表就不同了。这个东西能实打实的提升秦国实力。
任何能提升秦国实力的东西，蒙毅都非常留心。
李嫣巧妙的用一块手表吸引了蒙毅的注意力，成功的让蒙毅改变了对秦牧的看法。
这个年轻人也许只是好奇。毕竟和氏璧名头大。他都有手表这样的宝贝，自然也是把和氏璧当最好的玉石看，而不是当权力看。
“王后，这可是手表？”蒙毅眼睛放光，恨不得马上把那块表抢到自己手里。
“对。这是蓬莱国工匠制造的。蓬莱国好东西很多，秦牧私下和我说起过。我本来想着他能为我都造出来，可是他偏偏只是贪玩，只想看看和氏璧。这个人，真是不听话。”
李嫣给秦牧套上了一层巨大的光环。
告诉你们，蓬莱国好东西多了。这些东西，只在秦牧脑袋里面，你们要尊重点他，别打歪主意。
同时李嫣也巧妙的暗示蒙毅，自己对秦牧有着巨大的影响力。
蒙毅也发现了这一点。
他和秦牧根本就不是一个时代的人，俩人说话总是对不到一个频率上。反倒是李嫣一开口，就让蒙毅找到了熟悉的感觉。
“王后，不知你在秦国有什么打算吗？”
李嫣能有什么打算，她唯一的打算是先弄点钱。
蒙毅的话她听得很明白，他是问自己，秦牧到底怎么想的。是当官啊还是经商啊。
若是在楚国，自己还是王后，那什么都好说。现在到了秦国，自己这个身份没什么用处。李嫣觉得必须先弄点钱。
“上卿，秦牧来大陆，只是为了游历，没有想当官。如果他要做官，难道我在楚国不能给他吗？”
李嫣这句话就是骗人了。她在楚国就是想给秦牧个大官当当，结果没办成，办砸了。现在才一起逃到了秦国。
只是这事蒙毅还不知道。或者即便他知道，李嫣也可以这样说。毕竟秦牧不是没当上楚国的官吗。
“秦先生不想做官？”
“不想，他只想游历天下，寻访美玉。不过这次我们来的匆忙，随身的东西都没带来。我们愿意在咸阳安定一段时间，先弄几个工坊，造点东西出来卖钱。以后的事，以后再说。”
蒙毅听明白李嫣的意思了。她这是要拉着秦牧自己做生意。
纸，瓷器，还有手表，这都是秦国造不出来的。秦牧手里有技术，秦王本来是要用官爵来换他的技术。
官爵在秦国最贵重。
没想到秦牧不要。
蒙毅略一思索，说道：“秦先生和王后的意思，我会转告陛下。”计划有变呀。
在咸阳做生意不容易。不只是在咸阳做生意不容易，就是全天下做生意都不容易。
秦牧在楚国的生意，是挂着昭家的牌子。纸，秦牧完全丢给了昭家，自己都不插手。即使瓷器，也是和昭家合伙。否则他一个外来户，弄出这样的好东西，谁不眼馋。
没有昭家这块牌子，他早被人吞的一干二净了。
在秦国也是如此。秦牧要自己开作坊，没有实权人物的照拂肯定不行。
只是秦牧会造的东西太特殊，全秦国除了他别人也不会。这就让秦牧有了叫板的资本。
以官爵无法拉拢，那就要换方式。这事必须秦王拿主意。
谈到这里，秦牧的意思蒙毅大概掌握了。
正事谈完，蒙毅拍拍手，老鸨闻声进来伺候。
“请圆圆大家过来。”圆圆是弄玉楼的头牌。这时候就好像小菜吃完，该上主菜了。蒙毅请秦牧，自然要用弄玉楼最好的歌姬。
蒙毅是秦国上卿，地位尊崇。他的话老鸨本不该违背，可是这时候老鸨却面有难色。
蒙毅有点奇怪。怎么，自己的身份，还请不到圆圆吗？自己也不是第一次来弄玉楼，哪次也没吃瘪呀。
怎么这次自己宴请贵客，你给我弄这脸色干嘛？叫不来她？
蒙毅顿时面上一寒。
老鸨连忙低声说道：“上卿，可否稍等片刻。圆圆正陪着丹太子。”
丹太子，是燕国太子。
这个时候的天下诸国，国君把儿子到处乱送，做人质。
这是这个时期特殊的一种现象。嬴政的爹就在赵国做过人质，要不吕不韦怎么能拿他做生意呢。
燕国太子丹，现在就在秦国做人质。
这样的人质在秦国有许多，一个做人质的太子，本来是没资格和秦国上卿叫板的。可是燕国太子丹不同于别的人质。
他做人质的经历极为丰富——显然他爹对他不咋地，否则怎么老送他一个人去当人质呢。
太子丹之前在赵国还当过人质。秦王嬴政正是在赵国出生的，这俩人一起长大，算是发小，朋友。
现在太子丹虽然来到秦国做人质，可是因为他和嬴政的这段友谊，他就和别的人质不太一样了。
太子丹并不太在意蒙毅这些秦国高官。
而且他也根本不知道蒙毅请客。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。是他先来的弄玉楼，先点的圆圆。
老鸨也是因为太子丹特殊的地位，不敢直接把圆圆从太子丹那边拉过来。
可是蒙毅也不能丢了面子。如果客人是别人，这事还好说。大家都大概明白怎么回事。
秦牧不是别人，他是蓬莱客人，他可不知道太子丹是什么。
蒙毅请不来圆圆，那可能在秦牧心里就觉得你没多大权势——连个青楼头牌都叫不到。
这时候蒙毅不能丢了脸面。他冷哼一声：“丹太子又如何？你去跟他说，我蒙毅要圆圆过来。”
